云丝素以纤薄闻名天下,贴身穿着更是近乎透明。甫一上身,就将她的身线勾勒得一览无余,引人无限遐想。
从前,哪怕是独自在屋里睡觉,宋蝉都会规矩妥帖地穿好寝衣寝裤。眼下穿着这种衣裳,实在是很不适应。
再回到正堂,于嬷嬷已坐在中间,面前已站着三名年长的仆妇。
待宋蝉站定,年长的仆妇们手拿量尺,毫无顾忌地丈量着她年轻蓬勃的玉体,从肩颈、腰身、臀腿,乃至足踝手腕的量度,皆被记录在册。
最后一笔勾画毕,于嬷嬷接过仆妇递来的册子,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半月来的汤浴起了成效,若说宋蝉原先还是含苞待绽的嫩芽,如今却像季夏时序的藤萝,垂坠欲滴了。
“不错,你果然争气,是个好苗子。”
于嬷嬷又道:“今日午膳后,大人会派人来接你进京采买。京城里的商户惯爱以衣貌打扮辨人高低,你记得打扮得体面些,别让他们看轻了。”
进京?
陆湛居然这样轻易便愿意放她进京,宋蝉心中讶然,但更多地是对进京盈满了期待,也没有多想什么。
午后,丫鬟苏罗为宋蝉换上一件淡蓝色的褙子长裙,衣料轻盈,裙摆下方微微散开,绣着几枝淡雅的玉兰,行动间若花影摇曳生姿。
坐在铜镜前,宋蝉心中忽然想起于嬷嬷的嘱托。
“苏罗,替我绘一个自然别致些的妆吧。”
一辆马车早已停在宅门外,见宋蝉走过来,车夫为她掀开车帘幕的一角。
“娘子请上车吧。”
马车以檀木制成,车壁雕刻云纹连绕,连车夫手中的缰绳都由柔韧的上好皮料制成,细节处无一不彰显奢华。
她从未坐过这样好的马车,一时连动作都有些拘谨。
只是刚踏进马车内部,宋蝉便怔在原地。
陆湛竟也坐在车内。
他靠坐在绫罗制成的枕背上,身姿挺括俊朗,与车内的华贵氛围相得益彰。
宋蝉未曾想到陆湛居然也要与她同去,也根本还没有做好与他见面的准备。突如其来的变化,让她有些措手不及。
或许是在思索政事,陆湛始终闭着眼睛。
宋蝉也不由得屏住呼吸,怕扰了他的神思。
习武之人,对周遭的情形事物尤为敏感。
陆湛虽未睁眼,却好似已透过眼帘,看见了她所有的神情动作。
“坐过来。”声音虽不高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宋蝉身形微微一颤,眼底闪过一丝惊惶,下意识地揪紧衣角。
可面对陆湛的命令,她不敢违抗,只能硬着头皮,缓缓靠近他,坐在他的身边。
她与他先前也有过这么近的距离,但那时的陆湛身上尽是上位者的倨傲与冰冷,挟带着沉重的压迫感。
而现在,他阖上那双最为锐利的眼睛,那种令人发惧的锐气终于少了几分。
宋蝉竟然也敢抬起眼,悄悄打量起他的容貌。
光论这张脸,实在是无可挑剔。他的鼻梁很高,脸部线条凌厉,却带着武官文相的俊秀。
常年习武使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力量感,随意搭在腿上的大手骨节分明,手背青筋隐现,长指修长有力,看得宋蝉莫名感到耳廓发烫,连忙移开了目光。
虽然已经刻意留了些距离,但马车行驶起来,难免颠簸,她和陆湛的膝盖总是不经意地触碰在一起。
每一次触碰,都让宋蝉心头一紧,脸颊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晕。
马车内燃着银碳,烘得氛围滚烫,宋蝉在车内坐了一会,便感到微微发汗,意欲脱下外面一层小袄。
她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,只能微微地将膝盖往回缩,尽量避免与他的触碰。
小袄刚褪至肩头,马车忽然剧烈颠簸起来,宋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陆湛的怀里。
脸颊贴着陆湛坚实的胸膛,他身上的温热气息萦绕在周遭,那气息如他人一般,具有极强的攻略性,让宋蝉的心跳陡然加快。
她红着脸推了推陆湛的胳膊,想要借力起身。
陆湛却没放手。
那双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,扣在她的肩上,她的身体已经很热了,可陆湛的手竟然比她更热。
透着一层衣料,如火一般的滚烫、所经之处竟是燎原。
他缓缓睁开眼,目光落在宋蝉的脸上,从她莹洁的雪额,到用心绘了妆容的眉眼,再向下,一寸寸扫视,最终停留在那微微发颤的娇唇上。
“容貌是较之前有些变化了。”
宋蝉的脑中一片空白,只能听见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。
她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是木然道:“于嬷嬷悉心教导,民女不敢辜负……”
话未说完,陆湛便将她扶正回去,面容平静如水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。
“只是仪态还需向京中贵女们多下下功夫。”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