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对金多宝最后一点可怜的信任,轰然倒塌。
明知他生不如死,明知谢霓是他唯一想要的人,还一而再,再而三地为薄秋雨助阵——
薛云双目赤红:“难道那个被火灵根重伤的炉鼎……”
薄秋雨轻描淡写道:“第一回的时候,弄断了他的肋骨。很不方便,所以才有了秘火养春图录。”
呼哧——呼哧——
整座色藏庙里,只剩下了薛云粗重的喘息声。
眼前幻象丛生。
那些戏耍他的手,一只叠着一只,耍猴人枯瘦的脏手、金多宝恶心的胖手、眼前拨划浮灰的手……
那么多只手,像看不到尽头的铅云,重重叠叠,向他盖压下来,他的内脏都快被挤出来了,他想吐!
这些玩弄人心的东西,都该去死!
薛云沙哑着声音道:“那单烽呢?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他知道,你为了提升修为,用谢霓炼丹。”
“修为?”薄秋雨摇摇头,“那不重要。”
“做薄开阳的儿子很难吧?你那上不得台面的烬火,你恨死它了吧?所以才贪图同门的真火,用来洗练自己的真火。哈哈哈,没想到,你的丹田还是废在了谢霓手上……”
薛云的狂笑声戛然而止。
紫薇枝轻轻一拨,灰烬散开,一枚赤红色的小珠,滚落到了他身边。
无数缕精纯的真火,本该暴烈冲撞,互不相容,却环绕着莹白的珠核,变得安宁起来。
是谢霓腹中孕生的小珠!
不知经历了什么样的炮制,它恐怖的气息,让猴尸的面容都开始抽搐。
“吃了它。”薄秋雨道,“有了这颗火髓丹,你的修为会飞快提升。而且,你会拥有其中的任何一种真火。只要你能消化得了。”
“什么?你让我……来吃它?”薛云猛地咽了一口唾沫,喉中却更为干涩,“你想让我爆体而亡?不,犯不着……”
压倒一切的力量,是何等的诱惑。
可这不代表他想被薄秋雨捏着玩儿!
薄秋雨道:“你瞻前顾后,是觉得它贵重难得。”
“那当然!要不然,你会花十年工夫炮制它?你自己为什么不吃?”
薄秋雨平心静气道:“一副药而已,不对症,就抛了。”
猴尸胸口剧烈起伏:“只是一副药?”
从头到尾,对方都表现得异常温文,秘瓷青色的眼睛虽看着他,却又像是瞥着地上的残灰。
又是这样。
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薄秋雨这神游天外的样子。金多宝带他拜谒舫主时,就是这样,看着对方拨了一整日的灰。
金多宝说,薄秋雨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。羲和弟子都怕听薄秋雨讲经,舫主铺开绛红文士衫,席地而坐,开场永远是慢悠悠的十个字。
不想听就睡。活够了就死。
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,怎么会让人感到恐惧和愤怒?
目空一切,如此傲慢!
薄秋雨到底想做什么?
对了,在众多羲和中,有一个人不一样。就是单烽!
单烽是唯一一个没有真火的火灵根,也是谢霓……唯一在意的人。如果薄秋雨想藏起天火长春宫的秘密,就应该从一开始,就斩断这两人的交集。
而不是放任单烽接近谢霓。纸包不住火,到那时候,单烽必会怒火滔天,倒戈杀向羲和舫。
百害而无一利的事,薄秋雨为什么要这么做?
难道,他真正的意图,是想在单烽身上得到什么?
薛云道:“你就不怕我去杀了单烽?我能让他死得很惨!不管你想得到什么,他要是连灰都没剩下……”
没有任何反应。
薄秋雨垂着双目,依旧拨划着紫薇枝。
薛云心里骤起一阵惊疑:“不,不对,你把火髓丹给我,是要用我的手杀了单烽!”
他的脑子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,唯有拼命挣动才有一线生机,转瞬之间,已推出了数十种可能。
但他只听到紫薇枝划过地面的声音,平直、冷静、无所顾忌。

